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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李厥岩——玉米 |
| 2008/9/25 15:42:08 来源： 李厥岩 打印本页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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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几日，回老家上坟，路过那片玉米地。倏忽间，想起一首《望一片玉米眼睛就有泪》的诗：“……玉米们相互授粉/一辈传一辈/不显山，也不露水/玉米们活得心平气和//风摩擦玉米们的叶子/声音沙哑/说一口乡土话，叹息或者微笑……泪眼里/一棵是爹/一棵是娘……
吟哦间，眼睛竟没来由地湿润起来，轻抚叶片的瞬间，忍不住从内心深处重复了印第安人那种古老的仪式：每当玉米要结出棒子的时候，年长的印第安妇女就到玉米地里去。她们站在这些玉米面前，跟它们亲切交谈，她们用商量的口吻说：“啊！让你的孩子——玉米种子们养活我的孩子吧！我也要让我的孩子养活你的孩子，并且要让我的孩子世世代代都种玉米……”
我知道这不是娇情的做作。我虽然没法让我的孩子世世代代也都种玉米，但多么希望我的孩子都能和生活在古代的马雅人一样，对玉米充满了神的膜拜与尊崇，能够始终怀着一种感恩的心，一种极尽虔诚的信仰去对待生活！
玉米，很像我们大俗大雅的人生，有着诸多的乳名：玉蜀黍、棒子、包谷等。从名称上看，大多带着农民命名的朴实。但我更喜欢“玉米”这样的称呼，单是一个“玉”字就给人一种高贵的质感，默念一下，心中温润而明亮。而“玉蜀黍”则更妙些，带着浓厚的地理学的味道，仿佛传达着诗经般的奥义。即便是“包谷”这样的俗名，也让它贫贱的血统里蕴含着一种高贵宽容的本质。因此，从亭亭玉立的生长期到垂暮时的珠光宝气，都让你难以置信它会被划作粗粮之列。
印象中，玉米是家乡最常见的庄稼，覆盖了大部分的田亩。夏秋季节。从六月到九月，几场梅雨落过，像邻家的孩子，一夜间，便由一个羞怯的、弱不禁风的小不丁点儿窜成了一个大小伙，并密密匝匝地站成一片，使古老的土地上绿潮汹涌，遮住了人们远望的视线。人从中间的小路上走过，像走在一个略有些阴暗的隧道里。耳畔，叶子在风中相互撩刷，声音不大，却在相互推动中传得极远，站住了静听，浩荡而微茫，隐约透过某种神秘的暧昧，这或许也是乡村能够滋生纯朴爱情的原因之一吧！这种农村式的爱情大多发生在夏夜，特别是有月光的晚上。露水凝结在玉米宽大的叶片上，有着士兵穿着银色盔甲列成庞大方阵的蔚为壮观，那拔节的和窸窣声音，如同低声的呢喃，间或有发着绿光的萤火虫儿飞过或是飘来突兀的虫鸣，心底便陡然被这种生长的幸福感所陶醉……
到了秋天，它带来一种蓬勃向上的精神。清秀而挺拔，长而嫩的玉米穗，牙白或金黄，晶亮灿然，棕黄可粉红的长须时翘时垂，象京剧中的老生。不经意间，它稚嫩的籽粒悄然萌发，用不了多久，已然玉体横陈，让你不忍痛下杀手。不过，儿时想想那种煮吃或是烧吃的美味，哪里还顾得了其他。
而最美的，则是在秋后。一部分搓下的玉米粒流进了粮囤，一部分会被褪去玉衫整穗倒挂在屋檐下，树干上，乃至窗棂上，像一坨坨金。一进门，谁都会被满院子的珠光宝气所震撼，那种玉一般的光泽，会一直照耀到寒冷的冬天，看一眼，都让人滋生出无限的慰贴与温暖。
这情景，常让我想起一个乡村男人和他的家，他多像一株坚实的玉米，风雨雨地挺立在这片黄土地上，养活了一家老小。他有着坚毅的目光，笔直的躯干，宽大的肩膀，粗犷的胡须，有着质朴、健壮、爽朗的气质，他晃动在玉米地里油亮的脊背，同样被镀上秋天金黄的色泽，即便是一口黄牙，也被镀上了玉米的光芒。他沾满了泥泞的双脚，也一定有着玉米那样深扎过层层苦难的庞大根系，有着春天汹涌的夜晚和秋天的血色黎明。
久违的乡下玉米，平民一样密密麻麻。它玉一样的籽粒，像一颗颗牙齿，咬住这个成长的季节，也咬住了三十年前一个苏北乡村孩子的心。他一遍遍重温着旧事：在苏北的原野，他一边享受那种博大的田野之美以及甘蔗所带来的甜蜜，当泪水涌满他喜悦的双眼，可曾想到他多年后对这种温润与素朴的感恩？
（作者单位：赣榆质监局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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