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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厥岩——填鸭
2007/4/26 16:01:57   来源:             打印本页   

     
   乾隆三十六年盛夏,大清朝前所未有的升平盛世。
  
   话说甘肃河州地区的一个院落里。凉风习习,甘肃巡抚王亶望正志得意满地坐在自家后花园的一个凉厅里乘凉,他摇着莆扇,眯目养神,渐而昏昏欲睡。
   朦胧间,忽听有人在喊:“老爷,填鸭做好了。” 正沉醉在美梦间的他豁然惊醒,睁开眼乜斜了一下战战兢兢的仆人,正要发怒顿又敛住了,半天才悠悠叹出一句:“嗯,晓得了!”,声音忽又提高了八度:“那还不快端上来,还他娘的傻楞着!”
  
   稍顷,一盘散发着香气、沁人心脾的填鸭,被仆人小心翼翼地端了上来,王亶望眼睛一亮,睡意顿消,一时,竟觉得饥肠辘辘,直流口水。他迫不及待地抓了块鸭腿啃了起来,同时内心深处涌动起巨大的成就感。这也难怪,不单这填鸭的做法系他首创,也因此常常自诩手艺堪比御厨,这敛财的技能自信也是屈指可数的!
  
   他心里正这样想着,间而打了个饱咯,复用毛巾擦了擦嘴角。不由地从心底欣赏起自己:“他娘的,王亶望呀!王亶望!你真乃‘旺上旺’呀!虽说甘肃这个鸟地方,风沙大,旱天多,是个出了名的穷地方。但总归要比在京城的日子过得有奔头呀!谁能想到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,也能日进斗金?若不是我有先见之明,毛遂自荐,怕到现在还只是个一生穷困潦倒,每日混在京城里无所事事的闲官。哪能如现在这般悠然——过着山高皇帝远,神仙也眼羡的日子。”
   “唉!若是好友王廷赞在就好了,那样,两人就可对酌,这样的情境是何其快哉!”
  
   正想着,忽有奴仆来报甘肃布政使王廷赞前来拜访。
  
   “哈哈,真是说曹操曹操到,所谓知音难觅,不过如耳!” 王亶望赶紧吩咐手下,“快快有请,再添置酒具一套,小菜几碟……”
  
   话音未落,便有洪亮的笑声远远传来:“香味迎佳客,哈哈,早就听说王兄做得一手好鸭,百闻不如一尝呀!今特循香而来,实为小弟之口福,也不枉我不醉不归一回!”
  
   “让小弟见笑了,正盼着你倒是真的。不过,这填鸭,你哥我不是夸下海口,能做出我这味道的恐世上少有。”随即他故意干咳了一声,卖了下关子道:“我这填鸭,单是饲养方法就别出心裁。其法是,将幼鸭塞入绍酒坛,鸭头颈伸于坛外,然后用泥封紧坛口,使鸭不能动弹。再在坛底凿一窟窿,让鸭排粪。每天用脂油拌饭喂养,早晚一次,六至七日即肥大可食,用这种方法催育的填鸭,肉质嫩如豆腐,肉味鲜美异常。”
  
   “想来也只有王兄能想得出?”王廷赞坐定后尝了尝更是赞不绝口。两杯酒下肚,精明过人的王亶望捻着仅有的两根胡须突然发问:“今日,王布政怕不单单是为了我这鸭子而来一饱口福的吧?!”
  
   正喝着酒的王廷赞忽然一愣,“王兄果然高明,不瞒小弟所说,此番前来,实有一事相告,听京城的眼线所报,乾隆爷大约已察觉到我们瞒天过海的冒赈之事,大概想钦派和砷前来彻查。”
  
   “什么?”王亶望身子晃了一下,忽又摆出一副不屑一故胸有成竹的姿态,“无妨,无妨,王布政自不必惶恐。是以纳粮捐监之事,虽无颗粒入仓,乃以冒赈抵销账目亏空,但手脚干净,实无据可查。另则,全省共有直隶州六,县四十七,州县官员共计一百余名,大小官员无不染指,牵一发而动全身,查?谈何容易?再者所谓法不责众。何况,和砷不过是个黄毛小子,听说其三岁丧母,十岁丧父,小小年纪便尝尽了人间冷暖。这样的人,岂会是不食腥的猫?哈哈!”
  
   听罢,布政使王廷赞悬着的一颗心落了地。
  
   但仅仅时隔不到十年,布政使王廷赞那颗悬着的心,终还是没能够放稳。
  
   乾隆四十六年,他与甘肃全省的各级官员因贪污被查实一道收监,不久王亶望也锒铛入狱,在查抄王亶望的家产时,负责查抄的官员私自侵占的不计,单上报的数字就高达三百万两白银,据王亶望自己交待,其所收的银子应该有1000多万两,其贪污数量之巨,堪称清朝入关以来之最。同年七月三十日,乾隆帝下谕,将王亶望立即正法,勒尔谨自尽,王廷赞绞监候。
  
   临死的那天,其时,还算正直的和砷询问王亶望还有什么要求,他能办到的一定帮忙。王亶望看了看他,半晌无语,末了,才悠悠地叹出一句:“那就麻烦你在我临死前,照我教的方法,帮我做一只填鸭尝尝吧,那终归也是门手艺。”良久又喃喃自语:“若是当初不做这官,想必经营填鸭的生意也是十分兴隆的。”和砷精明地附和着点了点头:“那是,那是。”复又意味深长地对王亶望说:“这人生啊,想必也如这填鸭,虽眼前吃肥了,但终归还是失去了自由之身,进而也就离死期不远了,不值得呐!”王亶望听罢,对端上来的填鸭再也不肯吃上一口。
  
   之后,和砷因查案有功,以其过人的精明、办事干练,蜚声朝野,受到乾隆帝的赏识。从此竟时来运转,其又极善阿谀奉承之事,进而加官晋爵、平步青云,九年之内便升至军机大臣。
  
   令他自己也不曾想到的是,嘉庆四年 (公元1799年)正月初三,乾隆帝去世。第二天,嘉庆就削掉了他的军机大臣、九门提督职务,让其同死党福长安昼夜守值摈殿,不得擅自出人。初八日,嘉庆帝下令革除和砷及福长安所有职务,将两人逮捕人狱,并查抄其家产大概有八亿两白银之巨。当权二十年的和砷的家产竟比清政府十年收人的总和还要多,民间由此流传起了“和砷跌倒,嘉庆吃饱”的谚语。十五日,嘉庆帝亲自宣布和砷二十大罪状。十八日,钦赐和砷白练一条,令其自尽。
  
   临死前,一狱卒偷偷地递给和砷一只香喷喷的填鸭,“和大人,听说你平日最好这个,我只能尽这点心意了,吃吧,做个饱死鬼,下辈也好托生个好人家。”和砷听罢,微微一愣,仰天苦笑一声:“填鸭,填鸭,欲壑难填啊!命,皆是宿命!”两行热泪随即脱眶而出。
  
   面对白练一条,他遂写下了四句绝命诗:“五十年来梦幻真,今朝撒手谢红尘。他时水泛含龙日,认取香烟是后身。”随即上吊自尽,而白练旁边,填鸭久久地散发出袅袅诱人的香气……
  
   (作者单位:赣榆质监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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